握着玻璃吸管正在喝牛奶的徐瑞芝听到陆青禾的问题，呛了一口牛奶，弯着腰咳嗽了许久，才直起身体再次看向陆青禾。

“老师您……您是怎么知道田小雨的？”

陆青禾用勺子搅了搅面前的咖啡。

“我不仅知道她，还知道你如果明天不答应带她们去你家里玩，你就会变成第二个田小雨。”

“老师！”

闻言，徐瑞芝脸色大变，她惊叫了一声而后哭着就跪在了陆青禾的脚边。

“老师，求求您了，求求您不要告密！若是让她们知晓了，她们一定不会让我好过的！我是说了谎，可我说谎也是为了让她们不欺负我。”

“下跪有用么？”

陆青禾拧起眉头。

“你给她们下跪，她们就会放过你么？”

徐瑞芝低着头，双手紧紧地攥着衬衫衣角，啜泣不止。

“我没有别的办法了。在光华家境不好的学生，就等于是犯了死罪。年年都在死人，死法虽不同。唯一的相同之处，就是她们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，都是被人欺负，受不住了才选择去死。求求老师，替我保密。”

陆青禾上前将跪在地上的徐瑞芝扶起。

“你有没有想过，她们在第一次说要去你家的时候，就已经猜到了你的真实情况？”

徐瑞芝噙着泪的眼，茫然地看着她。

“若你同她们一样，哪怕你的家同学校只隔着一条街，家里也会派车来接送你。于她们那些作为高官父母军阀爹妈而言，从她们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，身边就充满了无数的威胁。更别说她们身处，人人都知晓在里面读书的学生，都是非富即贵的光华女高。”

“老师是说……她们自始至终都在耍弄我。”

“你可以这样想。”

在得到陆青禾肯定的答案后，徐瑞芝有些愤怒地看向陆青禾。

“那老师找我来做什么呢？是要教育我不该说谎，还是帮我去教育她们不要随便欺负人？或者要开导我也是交许多钱来读书的学生，不必觉得低人一等？”

陆青禾摇摇头。

“我说服不了你，也说服不了她们。我找你是想同你做个生意，你能得到你想要的，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。”

她说着，从包里掏出了一片卫生巾放在桌上。

“我想让你把这个东西，卖给她们。”

陆青禾对徐瑞芝做了简单的说明，在听到卫生巾的用途时，徐瑞芝的脸瞬间涨红。

“我，我，我如何能卖这个脏东西？我……我连说都说不出口！”

陆青禾没有同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，直截了当地告诉她。

“两块一片，卖出一片，我给你五分铜圆。一个人一天至少要使用三片，月事至少要五日才能过去。卖出一个人，你就能赚到七块五。”

陆青禾掀起眼皮，望着对这个金额感到吃惊的徐瑞芝。

“你母亲织多少毛衣，才能赚到七块五？”

徐瑞芝不得不承认，她心动了。

她双手握着杯子，眼睛转来转去，半晌才干巴巴地开口道：“可是老师，她们一定会带着所有人孤立我的。她们不理我，我又如何能把这东西卖出去呢？”

“她们孤立你，你也孤立她们就行了。”

“我？”

徐瑞芝睁圆了眼睛，随后果断地摇了摇头。

“她们都是一样的人，一旦听说我的家境不好，便立刻都不会理我。”

“你父亲在什么地方工作？究竟在做些什么？”陆青禾问。

“在……”

徐瑞芝像是有些羞于启齿一般，吞吞吐吐半天才开口道：“在南方的一家银行，做职员。”

“这次没说谎？”

“没有，老师我真的没有说谎。我同她们说，我父亲是那家银行的副总经理。”徐瑞芝举起手做出一个发誓的手势。

陆青禾说着从包里拿出了她带过来的分装了许多瓶的小香水，每个只有手指大小粗细。

“这个是香水。”

她拿起一瓶打开盖子，轻轻按压喷头，将香水喷在自己的手腕，揉搓了两下递到了徐瑞芝的鼻子下。

徐瑞芝低头闻了闻后，惊喜地小声惊呼。

“好香啊老师，我从未闻过这个味道。她们几个平日里也是喷这些的，不过都是些寻常花香的味道。这个不同，这个像是像是……”

她皱着眉头，努力想象着形容，“这个像是被泡在冷水里的果子，凉冰冰，甜丝丝的，还有点咸味。”

“这个香水的名字叫无垠之海。”

陆青禾收回手，将口袋里的香水都给了她。

“这些都给你，你藏好了，不要被你母亲发现。明天争取第一个到学校，趁着没人在班级里喷一点点。若有人问你为什么香，你就把香水拿出来给她们闻，只说这是你父母托朋友从南方带回来给你的，昨日刚刚拿到。”

她将装着急救用品的小布袋里的东西倒空，又塞了三片卫生巾进去，递给徐瑞芝。

“明日排练的时候，你说你肚子痛，好像来月事了，要去厕所。”

徐瑞芝接过陆青禾给她的东西，仍心里不安。

她忐忑地看向陆青禾。

“可是，明日她们若是逼问我要不要让她们来我家，我又该怎么说？”

陆青禾专注地盯着徐瑞芝闪烁的眼睛。

“凭什么只要你不让她们去，就是你在说谎？你凭什么需要向她们证明你的家境？你家的规矩就是不希望有外人冒然打扰。即便当初她们邀请你去家里的时候，你也是不自在的。可因为你们是朋友，所以即便不愿去，怕扫了她们的兴，也强迫着自己去了。”

她握着徐瑞芝的手，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睛。

“你没有说谎，你只是尊重了自己内心的想法。过往那样是因为你将她们当作朋友，所以违心地对她们让步。可是，从她们等着看你笑话开始，她们就不再是你的朋友了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徐瑞芝忍着喉头的哽咽，对着陆青禾连续点头，“陆老师，我知道我该如何做了。”

陆青禾扬起唇角，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。

“吃东西，吃完东西我送你回家。”

她端起咖啡送到唇边，不经意地问了句，“你还没有告诉我，田小雨后来如何了？”

徐瑞芝咀嚼的动作一顿。

“死了，在教室里上吊死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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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青禾将徐瑞芝送回家，刚转身走出巷子就在巷子口看到了个熟悉的人。

他穿着灰色的军装，帽檐下那张俊美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，手上握着一件白色衣裳，朝着她走来时，肩膀两侧金黄色的肩章穗一晃一晃。

“阿琅姐姐好厉害，几日不见，摇身一变竟成了陆老师。”

陆青禾的眼睛不自觉看向沈知白小腹的位置。

“少帅想必是好多了，竟有力气来讽刺我了。”

“是夸赞。”

沈知白将手上的衣裳展开，披在了陆青禾的肩上。

“前几日去了边城，偶然瞧见这件狐狸毛披风。想着阿琅姐姐穿上定然会很漂亮，便买了回来。你看看，可喜欢？”

她刚要从身上往下扯，一旁的周副官忽然开口，佯装着劝慰对她说道：“这是少帅对小姐的一片心意，还请小姐收下。”

陆青禾冷眼看向垂着眸子神色平淡的周副官。

这个千里眼，又在威胁她了。

“阿琅姐姐不喜欢，丢掉也无妨。”

陆青禾将披风从身上扯下来，丢到了周副官怀里。

“我不喜欢，还是还给你。另外，我叫陆青禾，不是你的阿琅。”